秦鹮讲话时,一脸云淡风轻,好像那道疤不是落在自己身上,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。
她向来如此。
往好听了讲,是不记仇,不好听点,就是没心没肺。
......
没心没肺的秦鹮自然也没有发现,段骁的目光极为深邃复杂,刺破房间里温和的光线,直直注视着她。
“小姑娘也会挨打?”
听到他这样问,秦鹮先是扯了个苦涩的笑,然后无奈摇头:
“我爸那个人,站了一辈子讲台,坚信严师出高徒,对学生都如此,对我就更不用说了,绝对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子,就下手轻些。”
小巧的脚趾微微蜷动,踩在干净平整的水洗棉床单上,有略粗糙却平实的触感。
秦鹮刚刚才意识到,在男生面前展示自己的脚,是不是不大礼貌。正要缩回被子里,段骁已经伸出手来。
温热的指腹,带着一层薄茧,轻触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。
一片酥麻。
顺着末梢神经一路往上,秦鹮分明察觉到,脑海里有烟花升了空。砰的一下,炸成漫天星星。
她努力平复呼吸,慌张地把脚缩了回来。
“其实也不疼。”她不自觉吞咽了下:“其实我一点不怪我爸,我学音乐这件事,确实给他气得不轻,我从小就挺乖,又怂又乖的,突然叛逆,他接受不了。”
又怂又乖?
段骁的注意力落在这两个形容词上。
怂,是真的。
乖,却不尽然。
只见三面,他就知道,秦鹮决计不是个乖宝宝人设。
柔顺温驯的羽毛,泛着微弱的光泽,但那光泽下,是不屈不折的根骨,蕴含肌肉纵横的纹理,有翻山越岭的力量。
坦荡,赤诚。
她是振翅的鸟,注定忠于自由和理想,一生竭力而活。
......
至少,在此时此刻。
他真心期望,她能得偿所愿。
......
......
秦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。
朦胧印象里,她和段骁闲聊完,就有些昏沉,被子上残留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,成了坠入睡梦前的最后一项感知。
半梦半醒,她感觉有人给她盖了被子,手也放回了被子里。
再然后,有人起身。
不甚清晰的开门声。
而后又关上。
段骁出门了?
......
她原本认床,陌生的地方很难入睡,连宿舍都是住了半个月才渐渐适应的。
可今天。
或许是酒意未散,脑子不清明。
又或许是话说多了,用脑过度。
秦鹮睡得极其踏实。
不过这份踏实没有持续多久,就被打扰醒了。
她没有听到段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,只是隐约感觉,有人在摇自己的胳膊。
“秦鹮,醒了,等下再睡。”
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,发现眼前漆黑。
段骁不知什么时候把灯关了,只剩窗户外的微弱光亮透射进来。
他身上有从室外带进来的寒气,空旷而冷涩。
借着一段柔软的月光,秦鹮强撑着支起身子,看见段骁坐在床沿,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小盒子。
缓慢流动的气氛因为他的目光而变得灼热,冷空气有了风流云散的意味,却吹不散一丝香甜的气息。
来自于那个小盒子。
......
“我去了趟楼下seven-eleven,甜品柜没剩什么东西,就剩这个,有点小,将就吧。”
秦鹮迷惑地“啊”了一声,眸光聚焦在段骁的手上。
真的是很小。
巴掌大小的一块豆乳盒子蛋糕。
乳黄色的豆粉,撒在绵软的奶油慕斯上,有淡淡的香甜钻进鼻腔。
“圣诞节过生日,你八字够硬的。”
段骁清淡的嗓音,带着调侃:
“现在是零点四十八分,晚了点,算给你补过的生日。”
生日还能补过?
秦鹮脑子还扔在混沌里,傻乎乎地坐起身,笑了:“行,补也行,有蜡烛吗?”
“三更半夜,有蛋糕不错了,我上哪去给你搞蜡烛。”
秦鹮嘴角一撇:“那没法许愿了......”
段骁:“......”
他把蛋糕往秦鹮手里一塞,转身去电脑桌,顺手捞了个什么东西回来。
咔嗒一声。
是火石相撞的脆响。
秦鹮惶然看着一簇小火苗,在段骁指间燃起。
......
他擎着打火机,凑到她眼前,有热源散发出的温暖,微弱却极易被感知。
“这个当蜡烛,别挑了。”
段骁微扬着下巴,清隽的轮廓在火光明灭里,忽明忽暗。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,眼尾狭长却不妖冶,透着少年意气。
他没在开玩笑。
......
......
秦鹮看着小火苗,脑子有些迟钝,下意识就问:“我能许两个吗?”
两个愿望。
这是她二十年人生里过的最糟糕的生日,多要一个愿望不过分吧?
还没待段骁说话,她双手合十,飞快说道:
“第一个愿望,段骁以后要喊我姐姐,不能再对我没大没小,也不能欺负我,损我也不行!”
噗。
秦鹮鼓起腮帮,直接把火苗吹灭。
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气味,那是打火机里的气体在挥发,并不是很愉快的味道。
段骁轻笑了声:“真够贪心的。”
话是这样说,他还是依她,再次点燃了打火机。
微弱细小的火苗,重新升起。
秦鹮这次没有着急许愿,而是默默把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脸上:
“第二个愿望,许给我们两个。祝我和段骁,有朝一日能大红大紫,所有苦难都翻篇,得偿所愿,前程似锦,永远不要回头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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