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熙宁望着西湖南面隐在一片亭台楼阁之中,依山而建的南宋皇宫,虽然距离很远,却依旧能感受到它的巍峨气势。
那是在一百多年后被抢夺一空,最终因大火渐成废墟的宫殿,那是在八百年后只余下零碎痕迹的宫殿。
她心中带着怅惘,带着对已知命运的无奈,喃喃地念着:“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……”
安雅焱听了轻轻叹了口气,两人相视而望,都在对方的眼里发现了一丝悲哀。
中午,船停靠在了断桥附近,众人在下层客厅吃了午饭后,就下船游玩了一番。岸边不少佳丽少年或是顾盼神飞,或是掩扇而立,或是放着风筝眉目传情。草地上还有艺人玩着杂耍,围观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。
顾熙宁拉着苏玮的小手游蹿在岸边大大小小的店铺街摊之中,指指点点,好不肆意。只苦了身后的跟班,生怕一不留神,便已不见踪影。
午后的日头渐大,众人又陆续上了游船,划到荫凉处避暑。有些花舫开始驶入西湖,联络着生意。苏晗之叫来两名歌伎,在大厅中弹唱词曲。顾熙宁听得有些昏昏欲睡,便索性告退到楼上的雅间小憩。
她是被湖上一阵鼓噪声吵醒的。推窗一看,原来是龙舟赛正要开演。苏晗之和安雅焱站在船头,指点着几个舟队,船的两边靠上来几艘华美的画舫,舫上主人正互相打着招呼。
蔷儿推开房门,一脸的兴奋:“娘子,少爷商行里的龙舟也有比赛呢!我们出去看看吧!”
顾熙宁连声应着,来不及重新梳头,便随便用梳子扒了几下,取了根丝带随手一绾,蹦蹦跳跳地上了露台。
苏晗之站在露台上,正低声和苏玮笑着说些什么。安雅炎看到顾熙宁的脸上仍残着几分倦懒,便取笑道:“吵着来游湖的是你,到船上竟去睡了这许久,已经错过了三洲三潭了。”
顾熙宁甩头轻轻地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过节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玩,何苦要委屈自己?错过了便错过了,有缘再去就是。”
苏晗之在一旁笑道:“你看看她贪睡竟也有着一大套理由呢!”
“她一直是贪睡的。”苏玮补充道,“程先生的课她必是要趴下睡一回的,有时候下午帮我研墨都会打瞌睡。真不知她一天究竟要睡几个时辰呢!”
顾熙宁向着苏玮跺跺脚,作势要闹他,小公子连忙跳到父亲的身后躲着,嘴上还不饶人地道:“我早跟倩娘说了,别客客气气叫什么顾娘子,应是‘睡娘子’才是!”众人一听笑得愈发大声起来。
顾熙宁见了,索性对他们都不理不睬的,拉着蔷儿伸长了脖子看着蓄势待发的龙舟。苏府名下商行的参赛者们身着红黑相间划船装,露出了结实的手臂,肤色大多偏黑,看来平时也是做体力活的。
“这样的比赛,有没有赌局?”顾熙宁问道。
“私下里总是有的,睡娘子也有兴趣压一局吗?”苏晗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。
顾熙宁瞥了他一眼,明显对这个称呼不满意:“兴趣是有,小赌怡情罢了。冲着苏少爷的面子,也定是要压苏家商行胜的。”
话音刚落,鼓声便密密地响了起来,顾熙宁眯起眼睛激动地看着,身子几乎探了大半个出去。商行船队的划船手整齐地喊着口号,手臂船桨上下飞舞,洒出的水珠混着汗珠,在蜜色的皮肤上泛着晶莹的光。
行程至半,眼见着就要被旁边的一艘龙舟超出,顾熙宁再也忍不住,放开嗓子喊道:“加油!冲呀!别泄气~”
本是安安静静看着比赛的众人被这叫声喊得一愣。顾熙宁喊完听着没人呼应,不爽地回头道:“你们怎么不为他们鼓劲呢!快一起喊呀!”说着又对楼下观战的下人们道,“你们也喊呀,大声点。”
零零落落地几声“加油”后,画舫上的众人终于也扯开了嗓子。顾熙宁一把那过桌上闲置的折扇有节奏地敲着栏杆,仿佛又回到了在足球场上看球的时候。如果有个喇叭,那就更完美了,她兴奋地想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自家人的鼓励,苏氏商行的船队最终拿了第三,这对本来是抱着娱乐心态参加比赛的商行来说,自然是十分高兴的。因为比赛的奖金原本也是苏府出的大头。
“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。”顾熙宁清了清嗓子,高兴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。喊出了一声汗呢。
扇啊扇的,发现蔷儿在一边正拼命给自己使眼色,莫名所以地看了看自己,才发现手上的扇子竟是苏晗之的,连忙合起双手奉还,一边还嘿嘿笑着解释道:“刚才太忘情了,竟没发现是少爷的扇子。”
苏晗之随手取过,顺便还用扇子挑起了她肩上的一根丝带和几缕青丝,轻轻地说:“你的头发散了。”
顾熙宁想起之前还允诺过再也不披着头发,脸上一红,飞快地拿了丝带便和蔷儿一起进房重新梳妆。她转身的时候,秀发划过一道弧线,柔柔地碰触着苏晗之拿着扇子的手,痒痒的,麻麻的,但一瞬间便就消散了。
“伯文。”苏晗之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阴暗中,轻轻道,“她的官人是叫祁均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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