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府上有个下人，他弟弟就是在戏楼里做活的，说那位新头牌长得貌美如花，谁看谁动心。”
“这就是你又不知，那位姓姜，前几年就来琴川了，只不过年纪尚小，一直在学曲儿艺，这打头一场，价格定得不低啊。”
宋辞听到这，迷茫了一瞬，随后恍然大悟，这些戏楼里的戏子不比青楼里的妓子好多少，登台唱戏时，还能与“雅”字沾点，但一下了三尺台，都是明码标价。
姜良与其他人一样，又不太一样，他被选做了楼中的头牌，接受比别人更多更好的技艺和本事，同时也被当做噱头，赚取四面八方看客的银子。
宋辞对着肮脏的交易哭笑不得，却也深知这是民间规矩，不论走到哪，都是这样。
“哟，这位爷，里面请——”店小二抑扬顿挫的声音拉走了宋辞的注意力，他转头看去，就见冯卓君正撩袍进门。
这是弱冠之后的冯卓君，身量高大，墨色的长发上戴着洁白如雪的羊脂玉冠，俊俏的面上勾着轻佻的笑，眉眼含情。
琴川城中，人人赞叹的风流倜傥冯少爷，当真是名不虚传。
他把玩着一柄折扇，慢悠悠的朝座位席走去，身后跟着一个小厮。
宋辞听见小厮道，“少爷，你不是不爱听戏吗？先前你还说台上的人男扮女相，娘们得很……”
冯卓君啧了一声，“我今日闲来无事，就想听听。”
“夫人还等着咱们回去呢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他直截了当的下了命令，在座位上扭了扭，换了个坐姿，抬眼将堂内座上的人看了一遍，才道，“你去问问今日场上的旦角儿是谁？”
小厮很快跑去，寻了店小二问了几句，回来之后神色明显多了几分开心，他道，“回少爷，据说是楼里的头牌初演，就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个，叫姜良。”
冯卓君眉梢一动，并没有多意外，低声哦了一下，抬手拿起一个桌前摆着的枣子塞进嘴里。
小厮一看急眼了，“少爷，你那么烦他，怎么还来听他的戏？他今日演旦角儿，肯定又扮成个娘们，别污了少爷你的眼睛，不如咱们先走吧，夫人那边……”
冯卓君一转扇柄，在小厮头上敲了一下，“闭上你的嘴，然后站到后面去，离我远点，见我招手了再过来。”
小厮委屈的瘪着嘴，跑到门边候着去了。
宋辞干脆站在冯卓君身边，看着他时不时往嘴里扔枣子，神色没有一丝不耐烦，安静的等待开场。
冯卓君其实是知道这场戏的旦角是姜良吧？宋辞在心中猜。
他知道了，但还是故意来，就说明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姜良，不管是处于那种情感，他厌恶男扮女相的男子，但初见的时候，姜良那般模样已经撞进他心里，非轻易能拔出。
宋辞摸着下巴，得出了个结论：冯卓君已经动心了。
可一想到后来他纵容妻子欺负姜良，宋辞又难以对这人改观，因为他的纠缠，误了姜良的终生。
又一声锣响回荡在楼内，有人喊道，“开幕——！”
楼里的议论声霎时间降低一大半，只听二胡羌笛双声和响，婉转绵绵的乐曲便传进耳朵，有一人踩着这令人心动的乐响徐徐走到三尺台中央。
那人墨发垂于腰际，碧玉的簪子绾出精致的头鬓，一袭妃色的长裙摇曳出长长的丝尾，衣摆下渲染着浓烈的朱红，像是新娘子嘴上的胭脂，让人眼前一亮，称为衣裙中最显眼的点缀。
他走得不快不慢，却偏偏撩动人心，仅露一张侧脸，就能看出其风姿无双。
这是姜良，是那个曾经跪遍了一整个村子求医的孩子，也是那个对冯卓君直白的说我不是姑娘的少年。
饶是宋辞，也忍不住为之动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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