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将自己的名字，刻在赵晓雪的墓碑上，突然，后面传来女声，喊我小道士。
这个声音我并不熟悉，但婉转动听。
听不出来是谁，我急忙回头。
月光下，一个女子身穿红色嫁衣，站在那里，正看着我。
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，仔细一眼，竟然是赵晓雪。
顿时，我的眼睛湿润了，急忙站起来，内心狂喜，走到她身边，仔细端详着她。
她不是哑巴吗？怎么能说话了，难道我还在梦境中没有出来？
可是我明明验证过道士湾前面河流的流向，确认出了梦境幻术。
赵晓雪看到我疑惑不解的样子，轻声笑道：“怎么了？不认识我？”
我摇摇头，只是轻轻地将她揽入怀里，说道：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她也搂住我，带着哭腔说道：“我也以为是。”
山风轻轻拂过，带着赵晓雪的发香，沁入心脾。
我希望时光能够在这一刻停止，永远留在这里，不忆过去，不往将来，只是当下。
我们就这样无言拥抱在一起，许久，赵晓雪突然问道：“刚才你在我的墓碑上干什么？”说着，就松开我，牵着我往墓碑处。
她蹲下来，看到模糊的“夫，宋浩”三个字，突然噗嗤一笑，说道：“你真把我当做妻子了，我们可是阴阳相隔，不会有结果的。”
我在身后，扶着她的肩膀，说道：“我不在乎结果，只在乎过程。我只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她却拿开我的手，转头看着我说道：“我回来，就是同你告别的。”
接着她站起来，看着我说道：“我天生不是哑巴，所以死后，应该就能恢复说话，可是一直没有，也没办法转世。那时候，我曾入过地府，我母亲也曾经问过通灵的仙姑，都说是因为在我身上，留着不属于我的东西，所以尘缘未了，无法轮回转世。”
我点点头，反问道：“那你现在能够说话，难道是身上不属于你的东西，已经被人取回了？”
她摇摇头，继而说道：“我死时，身上没有别的东西，我实在想不出，有什么东西留在我身上。但是我知道，唯一可能留给我东西的，只有你。所以我一直跟着你，想让你想起来，到底把什么留给了我。”
我曾经只是把带有诅咒的黄庙纸人塞进她的衣服兜里，那些也在她死后都被烧了，别的再也没放过什么东西。
我实在想不通，我留下来什么。
如今她恢复了，而我什么都没给她，那是不是证明，留在她身上的东西，是别人的，跟我没有关系？
我说道：“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留了什么给你，你现在恢复了，是不是别人把什么拿走了？”
赵晓雪看着我，还是摇摇头，说道：“不，是你。”
我，我什么也没拿走呀？
她看着我疑惑的样子，笑道：“你知道留在我身上的是什么吗？”
我摇摇头，因为实在想不到。
她拉住我的手，说道：“一滴眼泪。”
我有点不明白，说道：“你死的时候，我的确因为内疚哭过，难道那也能留在你身上？”
赵晓雪摇摇头，说道：“不是那时候留的，是在你塞给我黄庙纸的时候。”
我记忆起来了，那时遇到她之前，我刚跟别人打过架，因为他们湾的人多，我打不过，被扔在田里。我边哭边找我的放牛绳，就在那时候，发现了黄庙纸和钱，也就在那时候，看到赵晓雪和赵晓雨放学回家，我便把打架输了的怨气转嫁给了她们，调戏赵晓雪并且塞了黄庙纸。
一定是因为我当时哭，把眼泪滴到了黄庙纸上，带到了赵晓雪的身上。
我将自己所想，告诉赵晓雪，内疚地说道：“都怪我，害死了你，还让你无法转世。”
赵晓雪伸出手，轻抚着我的脸，对我说道：“我记得，当时你还摸了我的脸，我死后，一直恨你，所以回来找你，摸你的脸吓你。可是后来，我想通了。”
她带着哭腔说道：“死后，我无法转世，只能成为孤魂野鬼，那时候，我好恨你。可是后来，随着接触你，了解你，我竟然慢慢原谅你，甚至喜欢上了你。我试着想过，如果我没有死，我活着，也只是一个被人嫌弃的哑巴，在这山里，说不定连婆家都找不到。以后只会成为家族的负担和笑柄，死去不失为一种解脱。”
的确，山里人有着淳朴的优点，却也有攀比的丑态。
世人都有一种心理，就是喜欢看别人的难处，取笑别人，以获得自己心理的慰藉。
她接着说道：“当我喜欢上你之后，便一直跟在你身边，只是我知道，你身为道士，怎么会喜欢一个鬼魂呢，我们注定了不可能。当我看到你准备用道术将自己和师姐的命运结合在一起时，我感到难过，感到妒忌，所以，我提示你的师傅。他知道你在宗清观发生了许多事，也没有过问，只是偷换了道术，招呼我，替他好好照顾你。你会怪我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
原来是她从中破坏了道术，却只是因为喜欢我，我又能怪罪她什么呢？使用禁术，本来就是楼观派不容的事。
其实后来我一直庆幸师傅偷换了道术，因为我，实在配不上师姐，给她带去的，也只有灾祸而已。
赵晓雪接着说道：“当我被泥人困在珏玉中时，我能听到你从外面发出痛苦的呐喊，我以为自己也会随着珏玉一起碎掉，但是没想到，自己的灵魂，突然被自然的力量扯走，来到了这埋骨之地，而我的手心，有着一滴眼泪，正是你以前留下的。它本不属于我，而现在，终于属于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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