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段时日，郭慧晚上都跟着黄婆婆学写字。她跟香香一起去吃了晚饭，自己独自返回议事厅。
议事厅里的人都回去休息了，她先点了等，将黑风寨所有人的名字抄写了一遍作为复习，再根据各个负责人汇报的内容，梳理工作进度，标记好已完成和未完成的任务，一边等着黄婆婆过来上课。
等了许久，议事厅的门终于响了，郭慧道：“请进。”
推门进来的却不是黄婆婆。
看清了来人，郭慧有些惊讶，“黄狗子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黄狗子微微有些拘谨，行了礼，道：“母亲今日有些不适，想休息一日，便让小人前来代为转达一声。”
郭慧关心道：“她身体如何了？可要请医用药？”
黄狗子道：“并无大碍，只是受了凉，手脚无力，已经吃了药睡下了。”
“哦哦。”郭慧看了看手里抄写的字稿，道：“你过来瞧瞧我写的字，本来是想请教婆婆的，如今她不在，只好麻烦你指点一二了。”
黄狗子暗喜，嘴角止不住上扬。他快步走到郭慧身边，在灯下仔细瞧她的字。
笔法稚嫩却工工整整，足见写字人的认真。
黄狗子拿起笔，圈出几个错别字，道：“这几个字是这样写的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示意正确写法。
同样一支笔，在黄狗子手里像是有了灵性，一偏一捺都写得极好，郭慧瞧着他的字，再看看自己的字，突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。
“你这字是怎么练的啊！”郭慧感叹道，“我真的要嫉妒了。”
她看了看他那双节骨分明的手，羡慕道：“我可太喜欢你的字了。”比起黄婆婆古朴大气的字形，黄狗子的字洒脱飘逸，更得郭慧的心。
黄狗子听她如此夸赞，心中难免荡漾，他目光灼灼，看着郭慧温柔笑道：“奶奶若是想学，小人定竭尽所能。”
郭慧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，上辈子练了很多年的字也只是个普通水平，她道：“就怕我资质有限，练再多也不及你一二分。”
“奶奶天资聪慧，若是想，定能有所成。”
郭慧笑道：“你可别恭维我，我还什么都没成，就要被你夸得开始骄傲了。这本书我已经学到第七篇了，你帮我听听看，是不是这样读的。”
黄狗子点了点头。
郭慧一字一句念着文章，寂静的夜里，她的声音干净而清澈，像一捧清冽的泉水。
火炉里燃着炭火，议事厅内暖意融融，烛泪滴下，黄狗子闻到了郭慧身上淡淡的香味。
这是寨子里女人们用来洗头的香胰的味道，他在母亲身上也闻到过，或许是心猿意马，他觉得郭慧身上的味道格外不同，更加好闻一些。
他悄悄凑近了点，耳朵红得能滴血。
郭慧抬头，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黄狗子愣了下，才想起郭慧问的是什么。
可他根本没有认真听，放下含糊道：“奶奶读得很好。”
郭慧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的，心中有些奇怪，她指了其中一字，问了读音。
“读绩。”
郭慧哦了一声，提笔做了笔记。
“奶奶，”或许是氛围太好，黄狗子胆子大了点，“我能问您一个事情吗？”
郭慧沾了沾墨，随口道：“何事？”
“奶奶有喜欢的人了吗？”
郭慧头都没抬，道：“有啊。”
黄狗子见郭慧没有生气，鼓起勇气继续问道：“是姚总管吗？”
郭慧直起身来，望着自己的字叹了口气，道：“算是吧。我喜欢的是心地善良、为人正直、做事踏实的实诚人。”
她对比了黄狗子的字，又弯下腰涂涂改改一阵，道：“你母亲病了，今日就不耽误你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黄狗子略微有些吃惊，低眉顺眼道：“奶奶，是小人说错话了，您不要生气。”
郭慧一脸莫名其妙，“说错什么话了？”
黄狗子这才知道郭慧完全没把他的话往深处想。好不容易才有两人独处的机会，黄狗子有些舍不得离开。他道：“奶奶想学什么字？小人都可以教的。母亲已经将她会的字尽数教给小人了。”
“不必了，”郭慧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你先回去吧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黄狗子见郭慧语气如此坚定，虽然不舍，但也不敢强留。他行了礼，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。
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郭慧一人。她起身添了把炭，临摹了一篇文章。
虽然字不好看，但好歹都认识了，也算有所收获。
门又被敲响了。
郭慧抬眼，却见姚山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。
每次郭慧晚归或者独留，姚山总会在旁守着——时间短，他只是默默守在边上并不打扰；时间长，他就会出来提醒郭慧该回去了。
是以郭慧见到他，嘴里虽然问道：“这么晚了，你怎么来了？”但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姚山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，低声道：“奶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？”
郭慧放了笔，道：“睡不着。”她敲了敲自己脑门，放下了笔。
“姚山，对不起呀，白天的话我是开玩笑的。”郭慧认真道，“我知道你听见了会不开心，今日是昏了头一时失言，以后不会那么说了。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姚山没想到郭慧会为了这种小事向他道歉，他看向郭慧，脸上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神色。
“奶奶，您不必如此，我不过是个下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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