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卫青雷倒不像是个贪官,他老婆和蒯慕都不是好东西。”月青青暗自嘀咕了一句。墨非毓说过蒯慕知道颜煜突查歙州一定会有所动作,所以她没有久留,眼见庄沛儿一个人回到了卧房,卫青雷又拿起了书,一个纵身向北驰去。
蒯府位于城北,是一所老旧的府邸,面积不大,此时只有门檐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,与卫府可谓是差之天壤。
跃上房梁,在蒯府走了一圈,在东面一间狭隘的房间里发现亮光,月青青小心翼翼将屋瓦掀开一条缝。
屋子里有三个人,蒯慕坐在书案前,另外两个一个是黄通判,一个师爷模样,后者脸上本就泛着菜青色,一身旧得发白的长衫,更衬托出此人的穷酸,和这个房间的布置倒是相得益彰。两人都立在蒯慕对面。置在茶炉的水还没烧开,看样子三人才刚坐下。
“你今天说,给卫青雷送一份大礼,具体怎么做?”蒯慕望着茶壶嘴,阴沉地问了一句。
黄通判上前一步:“不是送给卫青雷,是送给庄沛儿。”
“不都一样么?”
“卫府守卫森严,要送进去太难了,庄沛儿也一定会有所防备。”黄通判咧嘴一笑,接着道,“大人还记不记得,庄沛儿有个叫庄清的弟弟。”
“庄清?不是三年前患痢疾死了么?”
“人是死了,但庄府还在啊。庄沛儿可不是缺钱的主,庄清死后,她非但没将庄府卖掉,还请了几个下人常年打理庄府,每年清明七月,也必去庄清坟上拜祭。”
蒯慕闻此,不由缓缓坐直了,烛火映在他侧脸上,阴明不定:“只有几个人?”
“六个,”黄通判道,“而且这六个人每天打扫完也都会准时离开。”
“你可查真切了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
“接着说。”
“如果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一些官银到庄府,到时候颜大人一查,庄府又招眼,别说他这个水部主事,就是小命还保不保得住也难说。”
随着黄通判不紧不慢的话语,一抹阴云涌上蒯慕的额头。但他也只是咬紧牙关,并没有说话。过了一会儿,才慢慢将目光投向师爷。
“我只有三句话说。”师爷不紧不慢地道,“第一,歙州一向太平,颜煜查哪儿不好,偏偏要突查这里,这未免太蹊跷了。第二,萧子钰最近两个月的举动,实在让人猜不透,颜煜突查歙州的消息到底是他的意思,还是颜煜的意思,恐怕也不好说。第三,就算颜煜突查歙州是实,这条消息本身是不是颜大人有意放出的?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就等我们露出马脚。”
蒯慕眸中突闪寒光,那师爷忽然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周遭:“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”
月青青吓了一跳,忙俯低了身子。暗道:“这个老东西好厉害,竟然能识破书呆子的奸计。”
“所谓静则吉,动则凶,静则定,动则变,静则安,动则乱。”那师爷接着道,“我以为,眼下最好的办法,就是以不变应万变。”
蒯慕未置可否,将目光落到黄通判身上:“你以为呢?”
经过师爷这番话,黄通判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会有风险,忙低下头道:“卑职只是提议,一切听凭大人吩咐。”
屋内昏光左摇右摆,蒯慕站起身,在房间里踱了两圈,又回到座位上,呷了一口茶,最后再次将目光定定落在黄通判脸上。
黄通判被他看得浑身一颤,将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黄大人。”
“在。”蒯慕声音不大,黄通判却吓了一跳。
“水部主事这个缺,你想不想一并拿过来做做?”
“卑职……不明白大人的意思。”
“蒯某为官十七载,之所以能顺风顺水,一向都坚持一个原则。”蒯慕再次站起身,背着桌上火光道,“那就是凡事谨小慎微,关键时候绝不犹豫。刚才文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,不过这种可能性……我觉得是微乎其微。我的意思,你负责把官银送进庄府,如果被人发现,你就说看不惯卫青雷和庄沛儿夫妻二人官商勾结,而正常途径又无法将其绳之以法。到时候我也会动员歙州官员一力保你。反过来,如果此事成功,水部的进项,你八我二。”
有好处两人分,被发现自己顶罪,这个提议实在来得太过突然,黄通判只觉头脑有些发晕,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。
“做不做,你说句话。”
“大人一向言出必行,就算保不住卑职的乌纱,保命是没问题的,大不了归隐几年再回来。大人肯与卑职说这些,已是推心置腹。”黄通判声音有些发颤,“只是……此事太过重大,卑职能不能稍作考虑?”
“你慢慢考虑。”
“这银子,是从南宫斗那边……”
“府上正好有五十万两官银,你随时可以挪用。”蒯慕截断了他的话,“我只提醒一句,如果颜煜真要来,你动作要快。”
“卑职……知道了。”
从蒯府出来,一向不爱动脑筋的月青青心里竟也有些沉甸甸的。首先是,蒯慕和庄沛儿表面上一团和气,还互相提醒通气,谁知一个暗中提防着,一个正处心积虑地构陷对方。二是此行的目的是调查蒯慕,谁知查来查去全是对卫青雷不利的线索。蒯慕这边的大门,连条缝也没见到。就算能证明是有人诬陷卫青雷,黄通判也会站出来顶罪,蒯慕依然置身事外。
再则,蒯慕已收到消息,而且已经起疑,再要查出什么就更难了。
“三回,让我白跑了三回!你个书呆子还自鸣得意,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!”月青青一面从蒯府出来,一面暗自抱怨。不过抱怨归抱怨,她还是小心翼翼跟在黄通判身后,看看他究竟要怎么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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