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屋里，一个小女孩呱呱坠地。
男人有些烦躁：“怎么不是个男的？”
刚刚生产完的女人说：“女孩也好，女孩也好......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去，女孩慢慢长大。尽管时常挨饿导致面黄肌瘦，可依旧能看出她五官极好的底子。
她没有上学，因为家里没钱，爹也不舍得给她花钱。她每天都在砍柴，喂蚕，做饭。偶尔闲下来她就坐在草垛上，呆呆地望着天空，看日升月落，云卷云舒。她就想着自己是天上的仙女，云霞为衣，星辰簇拥。
然后她就会被找回去干活，从仙女变成泥腿子，在生活的一亩三分地里努力耕耘，然后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。
有一天夜里她又找到了一处草垛，还没看多久，有个人叫住了她。
“你叫什么呀？”
她回头看去，是个男孩。穿得不比她好多少，不过脸上比她有肉。
她不回答。
“你怎么不去上学呀，我没在学校里见过你。”
所有的男孩都可以去上学，但是女孩不行。娘是这么说的，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，兴许女孩上学要花的就比男孩多吧。
男孩又说：“你不去上学的话，我教你吧。”
女孩总觉得他不顺眼，硬巴巴地回道：“你说什么呢，你才学过多少就要教我？”
男孩说：“我爹叫我来的，他是老师。他很担心你们这些不去上学的。”
“为什么不去教别人？”
“因为我们是邻居，别人太远了，他不放心我去。”
“你爹怎么不去？”
“他是男的，叫了一大群女孩教书，会惹闲话的。那些家长也不会同意。”
女孩沉默。
男孩见她有些意动，忙趁热打铁：“我叫赵凯，你叫什么？”
“......张春水。”
赵凯有些高兴，跳到她身旁坐下，指着天上的星星，说道：“你也喜欢看星星么？”
“你也喜欢？”
“对啊。昨夜星辰昨夜风，画楼西畔桂堂东，多美啊！”
“书上说的么？听着真美啊。”
“是啊，还有很多，我教你呀！”
有空的话赵凯就会教她那些爹爹教给他的东西，她坐在旁边托着腮安静地听着。后来赵凯也会帮她去砍柴，去喂蚕，去摘下初春的桃花，别在她的耳后。
张春水的身段长开了，灵秀得不像山沟沟里的人。
她十七岁生日那天晚上，赵凯在草垛上找到了她。
他问：“记得我最开始教你的那句么？”
她说：“昨夜星辰昨夜风，画楼西畔桂堂东。记得啊。”
赵凯说：“后面呢？”
“我忘了呀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忘了。”
“那我教你。”
“不要。”
赵凯坐到她，看着她的侧脸：“身无彩凤双飞翼——”
她的耳根发红，像初春时他别在她耳后的桃花。
她没有回答，赵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等着。过了很久，她轻声道：“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
他们一起看了多少年的星星，今天星星看着他们的手牵在一起，并给予永恒的见证。
卧室外，两个道士缩在木猴后面瑟瑟发抖，木猴的对面，一直巨大的蛤蟆上窜下跳。
“不！那是我的新娘！我的！”
随着它的蹦跳，木猴缓缓龟裂。
“姐姐，你不出手么？”陈晨回头问道。
陈老道也顾不得在弟子面前保持颜面了：“这种东西老道对付不了啊！”
“你只生了阴阳眼，又没有一对通阴阳的耳朵，和我说话做甚？”
幽魂看着蛤蟆：“你已经毁了人家一辈子了，连场美梦都不让人家做么？”
她看着木猴化作碎片，蛤蟆冲入卧室，却无动于衷。
见状，老道犹豫片刻，喊了一声“无量天尊”就要进去救人，两人面前的地板却出现两个血字。
“别动”
陈晨抬头，那个很漂亮的姐姐朝自己摇了摇头。
两人再往里看时，却不见有蛤蟆，只有夏晴和李泽两人而已。
“还不来么？”幽魂无趣地想着。
赵凯和张春水互表心意后，暗暗定下了誓约。
两人黏黏腻腻又过了三年。
一天张春水回家，正要推门，就听到了爹娘的商谈。
“丫头长大了，是真漂亮啊。”
“那是，难怪莫家那小子会托人上门提亲。彩礼可真丰厚啊。”
“可丫头和赵凯......”
“一个穷酸教书先生的孩子，仗着嘴皮子伶俐骗了丫头罢了。真要嫁到莫家，那才是享福！”
“这不好吧，丫头会愿意吗？我看莫辰兵贼眉鼠眼的。”
“他们又没见过，还不是随我们说。”男人拍板，“都听我的。养了这么多年，得是多大的恩情？我就不信父母之命还不好使了。”
张春水沉默地听完，晚上看星星的时候，她和赵凯说了这件事。
赵凯说我们结婚吧。结婚之后他就没办法了。
“可我爹娘呢？”
“爹娘？他们看你和养的猪狗有什么区别？养这么多年，结果只是求一个待价而沽！”
“......好。”
“去找我爹吧，他一定有办法的。”
赵老先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，抽掉了一管烟。
他说：“我知道了。以后丫头你先住在我们家吧。”
赵老先生用了一辈子的人脉，去宣传赵凯和张春水的婚事。别说这山沟沟里，县城里的人都晓得有一对璧人要完婚了。
张家人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，指天指地说了赵老先生一通坏话，摔下狠话和张春水断绝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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