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野奔进帐篷,寻找高桥的身影。
“让我去吧。”
“不,我不能让你出去,你还是个孩子,我一定要带你回国。”
“我是军人。”高桥傲然的回答。
大野几乎是在哀求。
“不,你还年轻,你有才华,你将来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诗人,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。”
“感谢大野君兄长般的照顾,我是一名军人,服从是我的天职,卧薪尝胆吧,大野君,请不用担心,请把这把军刀交给乃木大将,他会明白的。狗子,背我去吧。”
院中的歌声响成一片,伤员们每人手中握着一枚手榴弹。高桥被其他伤员搀扶着站起来,向东方行三鞠躬礼,往东方默念:
“父亲,儿子没给您丢脸。”说完,他拉响了手榴弹。
大野挣脱了士兵们的搀扶,遥望一片火海的土墙,跪下,泣不成声地高呼:
“高桥,高桥,高桥。”
浓烟散后,土墙内只剩下一片焦黑。
“大野郎中,救救我,”
大野被一阵凄厉的叫声震惊,他回过头,只见当地人被押到一堆乱石下,狗子也在其中,正不停地拼命挣扎。
“你们要做什么?”
大野一阵惊恐,只觉得背后有刺骨的冰凉。
“留下来让他们做俄国人的露探?”
一位士兵答。
“不,他们是中立国的百姓。”
士兵们早已端起了枪。
大野一生也忘不了那双眼睛,狗子紧盯他的眼睛:
“我姐姐叫甜妞。”
血从稚嫩的前额喷涌而出,染红了眼睛。
大野成为第一军第三师的一名下等兵。没人知道他是医学部的高材生。
“喂,你这家伙,再不开口,喉咙要生锈了。当然,沉默是金。”片冈村拍着大野的肩膀说。
“你的伤好些吗?”
“好了。多谢你,你干过医生?医生是很好的职业,那天你们的部队从我身边经过,我闻出了你身上的药味儿,这才喊了帮忙。要不然,我片冈村可真是客死它乡。”
片冈村比大野略矮,长得十分健壮,尤其是那双不停转动的小眼睛,让人觉得十分的精明。大野只知道他还是黑龙会的人,身份很神秘,这次有特殊使命去旅顺,半路上被土匪打劫了,受了伤,大野给他包扎好,就随着部队同船去旅顺。
海上长久的旅行,人们都走出了狭小的空间,三三两两围在一起,叙述各自经历的战争。或怀念故人,也有人旁若无人的高唱,年龄小的士兵则围成一圈,在做游戏,有人装狗,高耸鼻子,有人装象,,用手扇成耳朵,孩子一样的开心。
还有一位老兵神情肃然的读着自己的诗:
“左识九州右指韩,
从军担锡渡玄滩,
船中光景厥情暖
天外宿云白雨寒。”
起风了。
望着舷窗外茫茫大海,大野自言自语。
窗外白浪滔天,军船如海中的一片落叶,随波浪上下起伏。许多官兵呕吐起来。
“用手摁住这个地方,”
大野对一个士兵示范,用手按住自己的合谷穴。
“我说你是个医生。”片冈村站在大野身后观察。
“这是一个男孩儿教我的。”
片冈村换了一种口气问:
“大野君的家乡在哪儿?”
“汤河原。”
“啊,红叶,温泉,一个很美的地方,家中还有什么人?“
“只有老父亲,没别的人了。”
大野把脸转向了舷窗。
“一定还有个姑娘吧,你骗不了我的眼镜,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。那姑娘在乡下吧?”
“不在东京。”
片冈的眼睛亮起来,仿佛被什么吸引:
“那也是个好地方,她是女招待?下女?”
“不,那是上天不该赐给我的一份厚礼,为了能配得上他,我才来到了这里。”
大野的眼中闪出一种神圣的光亮。
片冈也被感染了,拍拍他的肩:
“祝你能得到那份厚礼,你是大学生?”
“是的,帝大医科部毕业的。”
“我说什么都骗不过我的眼睛吧。”
片冈得意地笑了。
“为什么不去做个军医呢?”
“你让我去救他们,再让他们去死、去自杀,救活了他们我也得不到勋章。”
“好家伙,你不是救活了我?黑龙会会给你丰厚报酬的。这次攻打旅顺,我就很难说再活一次,你也一样,说不定我们一上岸,都成了乃木大将的肉弹。”
“宁可战死,也不苟且逃命。”大野答道。
片冈赞许地点点头:
“看来你我都生死不定,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乡啊?”他突然伤感起来。
“大野君,我老婆也在东京,如果战争结束后,你能活着回到去,而我不能的话,请带我去看她。如果你这家伙战死,我能保全狗命,我也去看看你的那份厚礼,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?”
“吉野千惠。”
“吉野家的小姐?”
片冈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大野:
“这份礼物对你来说是太丰厚了。”
他轻轻的说,因为他知道,千惠将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,他去旅顺就是为了那个人。
片冈不知道这个下等兵是如何得到她的。但他是还被大野的真挚而感动。
“以后再见到你的那份礼物,别忘记去看我老婆,她叫佳代。”
船长拿着几张纸走来。他向大家说明,他个人想要一份能够传代的纪念品,想请同船的官兵给他签名,大家都高兴的答应。
大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上面的签名:
樱井忠温。
最终这船官兵最后回到家乡去的,只有他和这个樱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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